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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 大樹底下好乘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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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他的回答,牧徊和洛白都不禁神色一凜,看他的神情也開始充滿戒備。

白是洛白的名,五是他當年在皇子中的排行。

“敢問閣下高姓大名?”牧徊上前一步,拱手施禮。

那人轉身看向他。

“南風。”

南,是傳說中青川三百年前的混沌聖戰時,除了現有的六國始帝以外,第七人的姓氏。這第七位英雄,聖戰後就不知所蹤了,沒有屬地,沒有名諱,什麽都沒有。

“姑姑!”

黑刃白刃一記淒厲慘叫,惹得眾人齊齊回頭。

躺在地上的靈鷲臉色灰白,雙眼緊閉,如同一個失去了生命的布娃娃。

牧徊前擺一甩,立刻上前蹲身搭上她的脈門,神色撲朔迷離的。黑刃白刃一臉淒楚地看著他的臉色,撇著嘴一副隨時準備嚎啕大哭的委屈模樣。

“得馬上找地方給靈鷲姑娘歇息療傷,否則就大事不妙了……”他凝重地看了看洛白,又掃了一眼旁觀的南風。

“諸位若不嫌棄,尚可下榻於寒舍。”

一行人聞言狐疑地看向南風。

非親非故,初次相見,如此殷勤,必有蹊蹺。

他坦然地迎回目光,淡泊道:“諸位若有所懷疑,便當在下方才多舌。”

洛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心裏默默思量著。若他有意於他們不利,只消方才不要現身便罷;如若是有意利用,當下理應不會對他們產生威脅。

此番他們幾乎都成了傷兵敗卒,根本無力自保,與他同行確是上上之策。

思及此,他朝南風頷首,“那就不妨叨擾了。”

談話間,便聽聞有馬蹄行車之聲遠遠而來。馬車風雅古樸,赫然是大戶人家的手筆,然車前駕馬的車夫卻不是一般小廝,而是一名古靈精怪的年輕女子。

她嘴裏銜著一根半枯的野草,著少年服侍,蹬鹿皮踝靴,本來是一派清爽的少年打扮,卻又偏偏不倫不類地梳著一把女兒家的颯爽馬尾。黑發在她身後悠悠地蕩著,配著她嘴中的枯草,顯得自在快活得很。

“大人,鬧出了好大的動靜啊……”她勒馬停車,揚著下巴輕佻地朝著南風道。

“是鬧得有些過火。”

她說著從車前跳了下來,吐掉了嘴裏的野草,三步並著兩步到了一眾的跟前。

“嘖嘖,白五公子真是越長越好啊,瞧瞧這張臉俊得,可比鳳曜心心念念的那個花魁姐姐要美得多了!”她摸著下巴咂嘴繞著洛白轉了兩圈,表情很是讚賞。

夏梨聽著嘴角僵了僵。他可是睚眥必報的,這女子居然把他與流鶯鴇兒相提並論,未來真是令人堪憂。思及此,她鬼祟轉頭去看了看他,卻見他沒什麽動怒的反應,好似並未聽到方才的調侃一般。

美人心,真乃海底針。

“出雲,不要亂說話。”南風皺著眉頭,口氣陡然僵硬,訓斥著那充當車夫的女子。

“是,大人。”女子吐了吐舌頭,乖乖地閉上了嘴巴,退到一邊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碎石子兒。

“幾位請上車吧,趁著現在還未見天光。”

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赫連和不省人事的璇璣。

洛白點了點頭,對著黑刃白刃道:“你們乘著赫連跟著馬車,切記要小心。”

二人泫然應聲,依依不舍地回望了靈鷲一眼,便乖巧地爬上了赫連的背。

牧徊上前一把打橫抱起昏迷不醒的靈鷲上了車駕,將她安置好以後又重新走了出來。他與洛白走到璇璣面前,伸手欲將它擡起。

二人的手還沒有碰到它的身體,便聽一邊的南風道:“不用勞煩二人出力,就交給出雲吧。”

出雲對他的話似乎很是不滿,一邊怨懟地嘟囔著什麽,一邊踢著腳晃到了他們面前。

她叉著腰低頭瞧了瞧破敗一身的璇璣,撅嘴道:“這頭畜生長得倒是挺好看,可惜被折騰成了這副模樣……”

夏梨眉頭蹙起,張口小聲反駁:“璇璣可不是畜生,是神獸。”

她擡眼看了一眼夏梨,笑瞇瞇道:“抱歉抱歉,說錯話了,這位姑娘莫要氣惱。”

說著便搓了搓手,彎腰而下,兩手抓起璇璣壯實的前爪,嘴唇抿起,細瘦的手臂一甩,一把便將它沈重的身體甩到了肩上,一席動作一氣呵成。璇璣巨大的身體就這麽被單薄的出雲扛上了身,而她除了先前手臂上的青筋暴了一瞬,臉色連絲毫變化也未曾再有。

在場的眾人見此都是目瞪口呆。

而她卻是單手扶著肩上的璇璣,氣定神閑地往馬車走去,每走一步,腳下的松土便凹下一個突兀的低窪。她掀開車簾往裏面望了望,隨即拽住璇璣的後頸,手臂一揚,將它的身體揮了出去。

這動作看得夏梨心驚膽戰,而下一刻,只見馬車伴著一聲悶響狠狠一顫,連車頂的浮灰都被抖得洋洋灑灑落下。

出雲撣了撣雙手,朝他們咧嘴一笑,道:“好了,都上來吧。”

又轉頭對著南風的方向,道:“大人,車裏可沒位置了,你只能跟我擠在前面了。”

只見南風那一向平靜無波的臉上忽而泛起一絲笑意,踱著步子往朝馬車走了過去。

馬車一路疾奔,馬蹄輪轂聲在靜謐的夜裏激蕩回響,不知擾了多少人的清夢。待到馬車停穩之時,已是初陽微熹。從車裏下來,遠遠就看到清漆門頭上掛著一塊黑色的空匾,顯得蕭條又冷清。

南風的府邸尚算符合夏梨的想象,遠離城郭,依山傍水,青檐灰瓦,綠竹粉墻。府內處處張燈,不少下人已然起身,在宅子裏來回奔走忙碌。這些侍者沈默有禮,皆是同出雲一般,喚他一聲大人。

東方的天空遍灑著白霭霞光,整個院落都浸在秋意漸露的晨曦裏,更顯清雅樸素。出雲扛著璇璣搖頭晃腦地走著,領著他們繞過曲曲折折的回廊,到了西邊的一排廂房處。

她挑了一間房把璇璣放下,嘻嘻地笑著轉身道:“幾位貴客就在這裏安心住下,有什麽事找我或者鳳曜就成,哦對了,你們還沒見過鳳曜……”

她溜了溜烏黑的眼珠,似乎在想要如何形容那人的樣子。

“唔……滿頭紅毛,長得一臉*熏心樣兒,天天抱個酒葫蘆,自詡情場游俠的落魄男人,那人就是鳳曜了。”

聽到這樣的形容,夏梨嘴角生生地抽搐了兩下。

而洛白卻不以為意,上前一步道:“辛苦出雲姑娘了。”

她轉頭望去說話的洛白,瞇起眼睛笑得見牙不見眼,“白五公子真是客氣……”說到一半忽而停了下來,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看看。

眾人不明其意,都好奇地望向她,不知她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大事。

卻見她抿著嘴邊搖頭邊道:“這張臉真是越看越賞心悅目,可惜是個男子,真是可惜……”

“可惜啊……”她抱著雙臂,喃喃地重覆著這麽一句,慢悠悠地游出了偏院。那馬尾烏辮伴著她的動作在身後有韻有律地擺動著,宛如水中隨波逐流的蔓草一般柔和。

洛白被她說得臉色一僵,獨留原地。

夏梨見他吃了癟,心情陡然大好,春風滿面地湊到他跟前,用肩膀碰了碰他的手臂。

“這個出雲,還挺有意思的吧?”

他沈默不語,冷冷地低頭看了她的笑臉一眼,大步走開。

她頓覺冷風灌袖,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,識相地閉上了嘴回房去了,“這是遷怒,絕對是遷怒!”

而另一邊,洛白步入的是牧徊的廂房。率先進屋的牧徊此時立在房中,細細地打量著屋中的紡品物飾。

“富而不顯,貴而不彰,瑰質有品,居雅有韻,不是尋常門第。”

他對著與他比肩的洛白,緩緩道。

“南風這個名字倒是未曾聽聞,想來應當是化名,暫可忽略不計,而這裏的人喚他一聲‘大人’,這卻是蹊蹺。”

牧徊點了點頭,接道:“嗯,若是當朝為官,便可稱作‘大人’,然當朝為官者,豈會有你我不識之人。”

“二者,他既然喚我作‘白五公子’,那便是熟識我的身份背景,卻又能不卑不亢且出手相救,這也是蹊蹺。”

“嗯,若是他國敵細,便是要與朝廷為敵,那麽定然不會出手;若是朝臣的門生,那態度勢必要謙卑一些;若說是江湖之人,那個南風卻又透著出世之風;但若說是隱士,此番卻是自破清凈了。”

“三者,他的那根木杖能驚雷引電,想來必然不是凡物。”

牧徊長眼微斂,不確定道:“莫非是聖劍之一?”

洛白搖了搖頭。“聖劍中沒有一柄是喚作驚斥,何況也沒有任何一把是掌雷的……”

“嗯,你們說得倒真是頭頭是道……”一聲懶散含糊的男音忽然傳來,二人倏然一驚,連忙循聲擡頭望去。

本應空無一人的房梁上,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男子,他側身躺立,單腿支楞著搖晃。

他面目輪廓很深,滿頭蓬亂的紅發披散肩頭,靛藍的錦衣在身上胡亂地纏掛著,隨意擱在膝頭的手上捏著一個白玉葫蘆。

他毫不介懷兩雙眼睛的炙熱目光,就著葫蘆啜了一口。“啊……嗝!”一口舒暢的籲聲自他的口中溢出,還附帶著一記響亮的酒嗝。

那人就這麽在房梁上不羈地晃蕩著腿腳,俯瞰著中堂的二人。

“出雲那丫頭誠不欺我,白五公子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……”語氣中含著十足的輕佻和同出雲如出一轍的遺憾之意。

顯而易見地,梁上的這位就是方才被出雲好一番菲薄的鳳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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